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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花台——穿越历史烽火的高台

时间:2023-08-09 09:26   来源:   作者:阅读次数

枪声慢慢稀疏下来,密林阻止了风的吼叫,只留下酷暑中的热浪,一阵接着一阵。

年轻的肖戴天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战友,递上最后一眼信任的眼神,他们在一起仅仅工作了一年时间,却结下了兄弟般的深情厚谊。自从他1944年7月从延安来到禹县西部山区从事抗战工作,仅仅一年时间。

他看着不远处的玩花台,此刻多想和战友们冲上去占领制高点,哪怕子弹打光了,用石头也要把这些日顽匪寇击退下去,让他心中盼的大地呈现出独立、平等、自由、美好的景象。

他最后仰望了一下玩花台上挺拔的青松。敌人逼上来了,他打光了手枪中最后一颗子弹。

热浪滚动,500凶顽像涌动的蝼蚁,冲锋上来把他打倒在地,英雄的头颅被割下来。

玩花台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几千年文化积淀之下,历史淹没的风尘里,玩花台以它的千古绝唱,留下烈士壮烈的呐喊:打倒列强,为民族解放而斗争。

玩花台,这个见证了历史辉煌而鲜为人知的高台,历经风吹浪打,时光跌宕,以历史赋予的特有禀赋载动史册里的古风巨浪,推进人类文明滚滚向前。

剥开历史迷雾,在华夏第一都禹州,与之相提并论的,有从远古走来的洗耳台,开启华夏文明的古钧台,撑起战国七雄的玩花台,写下英雄史诗的聂政台,留下德善政绩的黄台、凤凰台等等,这些倔强而执着的黄土高台,朝着共同的价值指向,为这块古老而又神奇的土地,书写顽强不朽的恢弘篇章。

春秋战国时期,周威烈王十八年即公元前407年,赵、魏、韩三国分晋,韩景侯自平阳徙都阳翟,二十五年即公元前400年韩哀侯即位,在郑韩交界处筑土建玩花台,台高20米,占地50亩,名为行宫,让女儿在此赏花观景,实为军事堡垒,目的在于监督对面郑国的军事行动。高台魏巍,极具仪式感。公元前375年,韩灭郑,韩国将都城自阳翟迁往新郑,又5年,复迁都阳翟。至公元前230年,秦灭韩,这个象征战国七雄之一韩国威仪的高台从此在历史的祭坛上退出,成为一个地理坐标存在。

至唐高宗龙朔二年,阳翟属洛州,武则天执政,游历天下,到嵩山封禅后来此赏花,看此地林木葳蕤,气象不凡,举手扬眉之间鲜花盛开,龙颜大悦,称此台为看花台。

转眼两千多年过去了,玩花台依然坚挺在历史的风雨中。抗日战争时期,富于革命激情和理想的肖戴天随皮定均、王树声等从延安渡过黄河挺进豫西,他和仁人志士们,为了民族自由,祖国解放,血洒玩花台,抒写了一曲英勇悲壮,可歌可泣的历史壮歌。

1923年出生的肖戴天家住河南省偃师县山化乡肖东沟村,原名心田,化名丁一。他出身农民家庭,幼年时期,曾先后在偃师县立一小和洛阳市“河南省立第八初级中学”读书。少年时代即刻苦学习,成绩优异,善作诗文,酷爱进步书刊,并崇尚革命。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他怀着救国救民的满腔热情,积极投身青年学生的爱国救亡运动。第二年,十五岁的肖戴天在洛阳、偃师一带秘密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并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思想激进,富于理想,经常用诗文做战斗檄文,反映民间疾苦,控诉日寇暴行,大胆揭露国民党假抗日、真反共丑恶罪行,并以诗歌为斗争武器,在周边群众中宣传抗战,唤醒民众,形成了巨大的影响力,掀起了民众抗日救国的热情。他的文章有傲视群雄、展望未来的深情壮志。如“翠柏雄视宇寰,昂然截苍天,但愿我与精神同,誓复旧河山”,具有岳飞《满江红》的意韵,诗文流露出他爱国忠贞、敢于斗争的精神,显示出年轻志士铮铮铁骨和爱国忧民的不凡气度。肖戴天对革命圣地延安格外崇拜,不久即来到延安,走上了抗日救亡道路。在那里,他如饥似渴潜心攻读《共产党宣言》、《中国抗日必胜论》、《论持久战》等著作,开阔了视野,认清了革命形势,掌握了扎实的军事理论知识。

根据抗日战争总体形势需要,肖戴天受命组建禹县抗日民主政权,担任禹县玩花台第六区抗日人民政府区长。1944年7月25日,中共中央发布向河南敌后进军的命令。9至11月,以皮定均为司令员的抗日先遣支队和以王树声为司令员的河南军区抗日人民军先后进驻豫西,开辟抗日根据地。21岁的肖戴天工作积极主动,每天深入农户,进行访贫问苦,充分发动群众,开展倒地运动,使禹县西部山区革命根据地不断壮大,并与周边的密县、登封、郏县、汝州等连为一片。1945年农历7月中旬,玩花台区干队配合兄弟部队赶赴密县歼灭日军,肖区长奉命留守,坚持工作。匪徒杜春生闻讯,随即向国民党河南省保安第四旅旅长习子猷所属驻禹团长张锡爵告密。7月28日,天刚蒙蒙亮,张锡爵就命大队长李同德率两个中队约五百多名匪徒突然包围了玩花台区政府。在敌众我寡、力量极为悬殊的危急时刻,肖戴天临危不惧,沉着应战。他命令属下立即烧毁全部文件,迅速率领三十多名区干队员向外转移。由于敌众我寡,他指挥其他战友向后山突围,自己带领几名骨干成员留下来掩护。他手持双枪,以树为掩体,向敌人射击,且战且退。他每发必中,每一枪都打向敌人脑门,连续打退了敌人的数次进攻。后来由于子弹打尽,疯狂的敌人一起涌上来,年仅22岁的肖戴天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牺牲后,残暴的敌人将其头颅砍下,游街示众,后又挂在顺店寨墙头,当作枪靶瞄准射击,以警民众;还将其心肝挖出,油烹分吃。

玩花台附近区域全部是唐代钧窑遗址,千余年来,当地老百姓始终没有中断烧造瓷业,他们烧缸烧盆,除了日用瓷,还有艺术瓷。岁月日久,古窑址全部倒塌荒废,窑址边留下很多瓷片、碗、碟及腰鼓、石碾盘等。肖戴天到了玩花台后,多数时间都是访贫问苦,走访群众,做动员宣传,鼓舞群众发展生产。他听说这里历史上窑业发达,有烧缸、烧瓷的传统历史,打算在根据地稳定后,带领群众恢复瓷业生产,发展经济,但是一切才刚刚起步,美好生活只是他未来的理想。当敌人包围上来的时候,他试图从土中挖出碎瓷片割腕自尽,然而穷凶极恶的歹徒们容不得他自杀身亡,开枪将他打伤,然后割下头颅。他们企图以对革命志士百般羞辱的方式打击群众的革命热情,扼杀迅速铺展开的革命烈火熊熊燎原之势。

玩花台上的青松坚挺且直立,飒飒风中,它们在为年轻的烈士流泪感伤。据资料记载,为掩护同志们转移被俘牺牲的区政府干部还有艾文谦、李朝鲜、赵拴紧、万须、刘振坤,杨金山,合称“玩花台七烈士”。敌人为了从他们嘴里得到情报,软硬兼施,酷刑用尽,李朝鲜和赵拴紧先被敌人用烧红的钢锨烙,再被砍掉双臂,后又剖腹挖心,丧心病狂的土匪竟把人心放在油锅里烹炸后吃掉;刘振坤牺牲时先被砍了头,然后身子被砍为五截,到后来连零碎的尸体也没有找到。

多少年来,玩花台作为韩国军事强盛及战国七雄之一的象征而存在,更作为烈士的丰碑而挺立于人们心中。1949年以后,经过人民的检举揭发,这些沾满烈士鲜血的刽子手,最终受到了人民和历史的审判!肖戴天的英雄事迹陈列在禹州市烈士陵园纪念馆,烈士遗骨也已迁葬在烈士陵园,受到人民群众的瞻仰和爱戴。

2020年3月,我在附近山区走访时,无意遇见一位81岁的老人,当我们把话题说到玩花台抗日的事情时,他顿来兴致,与我一起坐在林间石头上闲叙了两个多小时。他说,他虽然没有亲历此事,但是依然对这个事件历历在目。这位老人说,玩花台抗日区政府就驻扎在投靠日军的国民党地方政府头目张锡爵家,张锡爵武装驻扎在顺店镇,他家是当地的富裕户,是个四合院,当天因为支队指战员都去支援密县抗击日军,所留人员不多,且多为地方干部,得到密保后,他们悄悄包围了村子,并对这个院子进行合围,终因寡不敌众,肖戴天等被俘牺牲。据这位老人披露,当时这七位烈士都非常坚强勇敢,死得非常壮烈,其中家住麻地川的李朝群(史志称李朝鲜),1918年出生,学生出身。被俘后,他父亲多方周旋,恳请释放儿子,匪徒们哄骗说,明天再来领人吧。第二天,等李朝群父亲去领人时,匪徒们用乱刀将李朝群肢解,并将心脏挖出分吃,李朝群父亲仰天痛哭,疼骂匪徒不守信用,随用棺木将儿子尸首拉回掩埋。

说到这里,我和老人唏嘘喟叹,半晌一言不发。

玩花台终于迎来了它生命中本该拥有的自豪与骄傲。随着玩花台唐钧遗址博物馆的成立,一座崭新的玩花台抗日区政府纪念馆也屹立在人们面前。受承办方委托,特让我策划设计纪念馆内容,得以让我走近英雄,走近玩花台。抗日区政府纪念馆的恢复建立,得以让98岁的肖戴天与22岁的丁一终于见面了。丁一看见健硕的肖戴天,即兴奋又惊讶,他快步上前问肖戴天:“我们革命的初衷是什么?”肖戴天语气和蔼、意志坚定地回答:“为人民谋幸福。”他们谈笑风生,相见恨晚,好像时光的年轮仅仅轮回了一圈又回来了,日月愈加灿烂。肖戴天带领丁一参观了玩花台风景区、唐钧遗址博物馆以及精准扶贫车间、贫困户创业就业基地,丁一高兴地笑了,他微笑着仰望玩花台上的松柏,询问同伴的下落和贫困群众的生活,肖戴天捋捋胡须,回答说,他们有的在幸福院里,有的在家颐养天年。丁一满意地笑笑,然后走回纪念馆静静地坐在那里,给前来参观凭吊的年轻人讲革命史、抗战史、新中国史。

抗日区政府纪念馆一楼展厅中心地下,埋藏着厚重的古陶瓷碎片。在硕大的玻璃体下,先祖手工转动轮盘,制作出精美的瓷器。历经千年风雨侵蚀,虽然已不完整,但还在与今人对话。这些饱满的器物以零散碎片的形式,记录着劳动的艰辛、科技的进步、文明的延续。它们以无声的语言穿越历史,把上下五千年串成一条主线,以另一种方式让我们贴近它们曾经粗鄙、蛮荒、贫穷的年代,透过瓷片的质地,我们可以感受到制瓷人执着、坚韧、乐观的心态,在这片深沉的大地上,玩花台人始终显示出罕见的聪明智慧和推动历史前进的豪迈力量。当我们仰望星空,也要俯瞰脚下的大地,它沉稳、坚实,忠于理想,又富于幻想。它静默、残缺,穿越历史,又忠实记录。这是一份厚重的国宝档案,当我们走近,可以测出它的年龄、身高、体重,甚至还可以读懂它的气质、爱好以及性格禀赋。它是颍水哺育长大的文明因子,是载入华夏史册的陶瓷经典。

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一群前来实习的大学生站在肖戴天面前静静地陷入沉思,忽然,一位研究唐代钧窑史的北京大学文博考古学院研究生好奇地询问:“看我像不像肖戴天?”他的话刚一出口,众人惊愕,大家一面好奇地打量这位研究生,一面打量端坐的烈士,是年,他们都是22岁,留时髦短发,风华正茂,怀着同样的理想和目标:正在朝着美好生活出发。 

作者姓名:丁进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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